等我从洗手间里出来,刚刚想要呕吐的感觉终于消失了。我抬起头,朝周围看了看,斯图尔特并不在我附近,好像到别处去了。我仔仔细细地朝周围看了看,没有发现他。我又看了看天花板,还有周围的一些其他东西——来往的工作人员、昏暗的走廊、垃圾桶,还有许许多多别的摆在周围的东西,一切好像和我进洗手间之前没有太大差别。我又用鼻子仔仔细细嗅了嗅周围的空气——还是那个熟悉的充满尘土的味道,没有啥变化。
“怪了。”我开始不解起来,按理来说,只要是那首《不修好船就被鳄鱼吃》还在响,我的神经就会依然保持敏感,并且会很明显地感觉到随时会崩溃……“我终于明白了!”这个时候我的耳朵仿佛有一颗巨大的耳屎被挖走了一样,一下子听见了周围的不一样。没错,音乐完全变了。这次喇叭里播放的终于不再是那首见了鬼的《不修好船就被鳄鱼吃》,而换成了另一首歌。
“从前有个人,他是个大坏蛋,住在他的那个邪恶的房子里。”喇叭里传来了那个歌手阴沉的嗓门,“在他邪恶房子的厨房里,放着各种刀具,用来宰割任何一个可能出现的倒霉蛋。”喇叭里播到。
我摇了摇头,多日以来的阴霾终于被一扫而空,现在总算是让自己清醒过来的时候了。我弯下身子,紧了紧鞋带。“还不错。”我心想。然后朝拐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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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自己一个人在广播电台里逛了很久,新的歌曲把我的耳朵快要磨出了老茧。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这首歌一定是斯图尔特新找的歌曲,原因一定是因为他自己也觉得以前那首歌已经没有什么好听的了,所以他就换了一首歌,换了一个新的折磨人的方法。
“好吧,我似乎有点太傻了。”我小声嘟囔道,有那么一瞬间,我居然天真地以为这首歌会很快过去。可是实际上这和我所想的反差的确有点太大了,以至于我开始对现在的实际情况有点不太适应。
“真是见鬼……”我开始感觉自己的呼吸有点急促,有一种想要昏厥的感觉从脑袋里涌现出来。但是这并不是最糟糕的情况,因为就在此时我又新增了两个让我绝望的发现,我绝望地发现:我居然迷路了。第二个绝望地发现是:我发现我找不到斯图尔特了,斯图尔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我努力站直了身子,尽全力装作一副“我没事儿”的样子,然后不顾额头上不断往下冒的虚汗以及一阵一阵的眩晕的感觉,硬着头皮,故作镇定地往前走,就好像我真的什么事儿也没有那样。周围不断有人路过,每个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似乎新的音乐丝毫不能给他们带来喜悦。
不知道我又走了多久,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身边多了一张长椅。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不管是这首新的见鬼的歌也好还是其他的关于斯图尔特的糟糕折磨也好,总之就是:我再也没有力气走下去了。于是我在这个长椅上躺了下来,然后摘下牛仔帽遮住了脸。
“慈悲的上帝呀,如果您愿意,就求您接纳我的灵魂吧……”我嘴里小声念叨着,然后就闭上眼,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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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真的已经死了:不单单是因为我现在感觉自己身体轻飘飘、并且看到周围都是美丽洁白的云朵。也不仅仅是因为我看到了自己周围,围绕着许许多多的天使,他们还在我周围跳舞唱歌。
之所以让我觉得我已经死了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我看到了上帝——他就站在我面前,浑身洁白,面庞如同太阳一样放着光明,他的周身闪耀着他的荣耀的大光芒,温柔又慈祥。我看到他坐在荣耀的宝座上,朝着我微笑。我看到他在向我招手。
“过来,威利。”我听到他对我说。
我赶忙跑着走过去,俯伏在他脚前。
“主啊,您的仆人威利在这里。请您指示您的仆人。”我面俯伏在地,心中恐惧战兢。恨不得哭出来。
“威利,你的时候还没有到。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主在宝座上对我说。
“什……什么任务?”我有点不知所措,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我还有什么“任务”这一件事儿,“还有……什么叫‘我的时候还没有到’?”我战战兢兢地问主说。
“回去!照我的吩咐去!还有许多人需要你!”主在宝座上说完,一朵云彩遮住了祂。然后我听见众天使的声音。
“圣哉!圣哉!圣哉!”天使们唱到,“主的名是应当称颂的!”
他们唱完,我的身子突然开始向下坠,等到我听见“扑通”一声的时候,我的眼睛便睁开了。我的耳边又响起了那首阴沉而邪恶的歌曲,但是很奇怪,我的身体感觉不到虚弱了。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身边围了许多的人,他们看起来紧张极了。
“我醒来的好像正是时候。”我心说。
我扫视周围,发现斯图尔特也在其中,他就站在我身后。
“谢天谢地……”看到我醒来,斯图尔特好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知道么,威利,你刚刚都没有呼吸了。”斯图尔特不住地打量着我,好像我是什么怪物似的,“快让我看看,你没事儿吧。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他一边说,一遍不断地摇晃着我的肩膀,好像我是一个快要坏掉的罐头机或者别的什么的。
“呃……我没事儿。”我对斯图尔特说,一遍拿掉他放在我肩膀上不断摇晃我的手,“我只是睡着了而已。”
“睡着?”斯图尔特露出了一脸不理解,“你别开玩笑了,我来的时候你连呼吸都没了。我们差一点把你送去停尸间。”斯图尔特一边说,一遍把我扶起来。
“有这么严重?”我挑起眉毛。
“比你想象的严重得多。”斯图尔特一边说,一遍解散了人群。
“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原因造成的么?威利?”等人群离开,斯图尔特转向了我。
“呃……为什么?”我问道。
“因为电台的通风设备太古老了,需要整修。”斯图尔特再一次露出了那个自豪的笑容,“正如你所见,这家电台整个都需要翻新一遍。”斯图尔特一边说,一遍整了整他的洁白的西服。
“然后呢?”我问斯图尔特。
“然后我就下定决心,签署了这个大生意!哈!”斯图尔特说着,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突然间就拿出了一份文件,“一份大买卖,足够我把整个电台都给翻新一遍!”他一边说,一遍紧了紧他那个笔挺的领带。
我想要仔细看看,但是总觉得两眼昏花(可能是真的因为刚死过一次或者别的什么),根本看不清楚。当我凑近了那份文件,想要仔仔细细看一下的时候,斯图尔特却把文件收起来了。
“你觉得怎么样?”他一边说,以便露出了他引以为豪的微笑以及一口闪着光的洁白牙齿。
“呃……好像还不错。”我回到。
“不错就对了。感谢你对我的支持,威利先生!”斯图尔特一边说,一边把文件揣进了怀里,“记得在下次选举的时候投我一票。”他对我说,“好了,我们走吧。”说着,他使劲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然后就带着我一路走出了电台。
唐娜和劳勃此时正在门口等着我。
“庆祝吧,各位。你们今天差一点就少了一个同伴。”刚到门口,斯图尔特就大声对唐娜和劳勃说。
“不是一个,是两个……”劳勃补充道,“感谢唐娜……”
“威利,你还好么?”唐娜问我。
“还不错……现在已经没问题了。”我回答。“好了,我们走吧。”我对他们两人说。
我们坐上了车,告别了斯图尔特以及差点要了我的命的美利坚市广播电台。
“真是惊险……”我心想,“感谢您,我的主。谢谢您还让我活着。”我默默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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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回旅馆的时候,唐娜问我刚刚在电台玩得怎么样。我想了许久,但是到了最后也没有跟她说实话。我能怎么说呢?难道要说我差点因为一遍又一遍重复的音乐而窒息,然后差一点被闷死在电台里么?我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说比较好。可是当我看到唐娜那一脸恶作剧一样的笑容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一定是故意问我的。
“说实话,你到底玩得怎么样?”唐娜翘起了嘴角,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虎牙。
“还……还好吧……”我强作镇定,虽然心里一阵一阵地犯恶心。
唐娜看了看我,然后“哈哈“地笑了起来。
“说真的,威利。你应该拿镜子照照你的脸。你的脸都已经开始发青了。”说着,她将一个小镜子递给我。
我打开镜子看,然后吓了一跳。的确难看得跟怪物一样,而且连我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我稳住虚弱的身体,把镜子还给了唐娜。
“不用谢。”唐娜接过镜子,“来点音乐,劳勃!”紧接着唐娜对劳勃说。
一种强烈而恐怖的感觉直冲我的内心,在电台遇上的种种事情,包括我如何差点死了以及怎么样见到上帝,上帝怎么跟我打招呼然后又把我送回来……突然一窝蜂地像是一大群蝗虫蝗虫一样冲击着我的内心。
“别……”我伸出手,想要阻止劳勃。可是已经太晚了……
劳勃已经打开了收音机,那首阴沉的音乐从收音机里再一次响了起来……
“欢迎收听美利坚市广播电台。”伴着阴沉的背景音乐,那个快乐的广播员开始说话了,“现在,我们来为您点播一首新曲子——《大坏蛋》。”
我再一次感觉自己失去了意识,但是在失去意识的一瞬间,一个闪念闪过我的脑子。
“至少我知道这首歌叫啥了。”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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